40年·改革印记：柏香树下的神话

——一个老九龙人所目睹的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变迁

阔别三十多年，去年国庆期间，我又回到昔日工作生活过的甘孜州九龙县城。到达时已是晚上七点，这座山间小城淹没在一片霓虹闪耀的灯海之中，我疑心是否走错了地方，但看见那矗立在街头的一根根龙柱和那山坡上用灯光连缀装饰成的一条巨龙，我相信了，这就是我那魂牵梦萦的九龙城。

放下行李，我迫不及待的跑到街上，想看看我心中的那座小城。

可是，眼前的景象，使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昔日街上那些破破烂烂、错错落落的瓦板房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挺拔的高楼，整齐的街道；过去街道上凹凸散乱的碎石不见了，油黑的柏油路两旁，店铺林立，霓虹闪耀；街道北边，往日运输队骡马停歇的乱石滩不见了，而今的民族广场上，闪亮的雕塑、欢涌的喷泉、歌舞的人群，营造出高原小城繁荣美丽而又欣欣向荣的景象；九龙河边，过去乱石堆砌的坎坎不见了，整洁美观的滨河大道，沿着奔腾的九龙河，围绕在九龙城的身旁；新建的县医院、城关小学、幼儿园，掩映在城市的彩灯霓虹之中；县城南北两端的山坡上，九龙县中学和九龙高级中学的美丽校舍遥相对望；九龙河上，当年那座唯一的钢筋水泥大桥立壁桥显得那么瘦小，在它的旁边，一座崭新的、宽阔巍峨的大桥横跨在河上；河那边，昔日的乱石岗上，一座宛如雄鹰展翅造型的巨大建筑俯卧在山坡上，那是九龙县民族体育馆；体育馆的旁边，绵延着一片崭新的楼房，一座整齐美观的新城和焕然一新的老城隔桥相望。对岸新城的河岸下边，彩灯装饰的滨河长廊和滨河花园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中，那奔腾的九龙河就像一条闪光的长龙在翻卷腾跃。

啊，这是当年那个贫穷落后脏乱闭塞的九龙城么？眼前的这一切，是幻觉？如此的天翻地覆、沧海桑田，是神话？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心中的这片曾经那么贫瘠的土地啊，你还有多少奇迹会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决心一探究竟。

我来到县城郊外的一个小山村华丘村。村里文化站前面的山坡上，有一颗古老的柏树，在它的身边流传着许多古老的神话故事。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不知从哪里刮来一股恶风，村里的许多人得了一种怪病，先是皮肤瘙痒，继而红肿化脓，最后咽喉肿痛，食不下咽，很多人相继死去，这个贫穷的小山村面临着毁灭性的灾难。一天，一个重病的老人出门去想要找一口水喝，奄奄一息的病体支撑不住，倒在了村口的一棵柏树下。柏树的枝干上流下一滴滴白色透明的汁液，浸润在老人的脸上、手上、腿上。不一会儿，老人身上感到了一阵清凉舒适，渐渐地，咽喉的肿痛消失了，不到一个时辰，老人居然站了起来，身上感到有劲了。他抬头一看，身旁的柏树上滴滴的汁液还在流淌，他明白了，高兴得大声喊叫起来：“大家快来呀，村口的柏树大仙显灵了，给我们治病来啦！”他沿着山路不停的呼喊着，唤起了病中的男女老少，古老的柏树，用它的汁液救活了重病的人们，挽救了行将毁灭的小山村。从此，这棵古老的柏树就成了山村的保护神，人们敬它，爱它，护它，千百年过去了，它依然苍翠挺拔，它浑身散发出醉人的香气，弥漫在山村的空气里，人们都亲切的叫它柏香树。

我站在山坡下，仰望着这棵神奇的柏香树。它是那么古老，粗大苍劲的主干已经变得黝黑发亮，但它的枝干仍然显得年轻挺拔，浓密的枝叶依然那么鲜嫩翠绿。啊，柏香树，你创造了神话，但这只是一个古老的神话传说而已，如今，在你的身边已经上演或正在上演着一个又一个真实的神话，你看见了吗？

这次故地重游，我无比震撼地目睹了一个又一个现实版的神话。

神话一：高山上的桃花源

就是这个坐落在海拔3000多米高山上的华丘村。过去，几十座破旧矮小的石头瓦板房分布在这里的七沟八梁一面坡上，一条条羊肠小道曲折盘绕，出门就爬坡，下山腿哆嗦。交通闭塞，环境恶劣使这里长期处于贫穷脏乱愚昧落后的蛮荒境地。就像神话传说中的那样，自然灾害，疾病瘟疫，随时都有可能使这样一个生态十分脆弱的小山村陷于灭顶之灾。

今天我又来到了这里，站在古老的柏香树下，放眼看去，在它身旁的一大片山坡上，星罗棋布着几十座、上百座精致华美的藏汉式小楼。红檐、黛瓦、石墙，雕镂彩绘的门窗，房前屋后的绿树鲜花，在蓝天下闪耀着骄傲而又热烈的光芒。过去的羊肠小道变成了宽敞平整的柏油村道，汽车、拖拉机可以一直开到每一个农家小院的大门口。我们乘坐的汽车，在盘旋环绕的柏油村道上行驶着，走过一个又一个美丽整洁的农家小院，只见一道道红色油漆的大门内，平整的院坝，洁净的房舍，鸡犬之声相闻而不见一点鸡屎狗粪。院内开满鲜花，院外的围墙下、大路边，一丛丛一片片的格桑花、芍药花争奇斗艳。我疑心自己是来到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是啊，这就是桃花源，是在海拔3000多米高山上的幸福美丽的桃花源！现在，这里的房舍整齐干净，房前屋后绿树鲜花，家家户户电灯电话，洗衣机、沼气灶也走进了农民家。村民们凭着漫山遍野丰富的自然资源，虫草、药材、松茸，并积极发展养殖，把昔日那个贫穷闭塞灾难深重的小山村，变成了如今这样一个美丽富裕、大气磅礴的新农村。啊，神奇的柏香树，这难道不是在你身旁上演的又一个活鲜鲜的神话么？

其实像华丘村这样桃花源般的农民新村，如今已遍布在九龙县的每一个村寨，过去那种牛无栏、猪无圈、人无厕所的原始状况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一个个小山村都变成了富足繁荣果木遍地的花园村！

神话二：阿里巴巴的宝窟

顺着华丘村的柏油村道下山，就走上了九江公路（从九龙到西昌冕宁县江口镇）。车开不到几公里，迎面就是一座大山，汽车一直开到山前。我记得过去的路是顺着河从山脚盘绕过去的，现在怎么把车开到山前了呢？突然间，一道黑洞洞的山门出现在眼前，洞门上写着“九龙隧道”几个红色大字。啊，原来是打通了隧道！这重重大山要打多长的隧道啊，我正要发出感叹，不一会，汽车开出了隧道，可是相隔不到几十米，眼前又是一条隧道，洞门上写着“华丘隧道”几个字，钻进隧道不久，前面出现了一个红绿灯，我很诧异，难道这洞中还有洞么？果然，红绿灯指示的地方还有一个侧洞，侧面的隧道中，一辆拖拉机正轰隆隆的开过来。这洞中有洞，隧道中还有隧道，我还是头一回看到，真是奇观啊！

走出长长的华丘隧道，前面一下子豁然开朗，公路边，出现了一座大水坝，路边的指示牌上写着“溪古大坝”几个大字，九龙河的水在这里被拦截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翠绿的湖面波平如镜，四周的青山倒映在水中，湖边的观景台上种满鲜花。这大山中突然出现的一道景观，真让我大吃一惊！我真没想到，昔日的穷乡僻壤，如今变成了这样的人间仙境！

离开“仙境”，我们驱车继续前行，又进入了一条隧道，叫“溪古隧道”。我想，走出这条隧道，或许前面又有什么样的奇观在等待着我们吧。果然，走出溪古隧道，只见平坦的柏油路两旁，一座座漂亮的带尖顶的五颜六色的欧式小洋楼夹道而立，刹那间，仿佛觉得走进了童话世界，又以为是来到了哪个欧州国家的小镇！其实，这是一个安置小区，就是前面修建溪古大坝的拆迁户集体安置的居住区。这个小区修建在公路两旁，形成了一条整齐的街道，街上有小超市，有旅店，有饭馆，有停车场，供过往的游客休息、吃饭、住宿。

看见眼前的这一切，我不禁想到当年我们在这里工作生活时的情景。有一句顺口溜就是当时山区生活的真实写照：“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那时，没有公路，要想出门，一是靠马帮，再就是靠两条腿。从县城出发，背着行李、干粮，沿着九龙河边的小路，爬山涉水，攀悬崖、过峭壁，要走五六天才能到达江口镇坐上汽车。一路上，饿了啃口干粮，渴了喝点泉水。崇山峻岭中哪有旅店，赶不上有人家的地方，就只有在岩洞里过夜。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幽静而又生气勃勃的崭新的小山村，惊喜之余，我又想到，那昔日的山洞旅馆还在吗？那深山里令人毛骨悚然的麻疯村还在吗？

汽车穿行在这大山中的隧道群里：依次还有羊房沟隧道、吴家山隧道、子岗坪隧道……。穿行在这些隧道群里，我突然想到，这一个接一个的山洞，不就像阿拉伯神话故事里阿里巴巴的宝窟一样吗？打开一个山洞，就是令人炫目的宝藏。

神话三：高峡出平湖山沟现瑶台

九龙河一路欢歌，从贡嘎山下，从鸡丑山脚奔流而来。它一年四季丰富的水源和巨大的落差，也是大山深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宝。大山中一座座电站沿着九龙河实现了梯级开发，一座电站旁边就是一个水库，就是一个人工湖。这连成一串的大大小小的湖泊，使昔日的穷山沟彻底改变了面貌，一条黑色缎带一样的柏油马路绕行在这些明镜般的湖泊身边，两岸青山隔湖相望，高峡出平湖，风景美如画！而那一座座修建在湖边的建筑风格各异的水电站，又给这如画的美景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来到铁厂河边，只见一片设计精美、造型高雅的白色建筑群挺立在昔日荒无人烟的山间沟谷当中。这是幻影仙境？还是海市蜃楼？不，这是铁厂河水电站。这一幢幢乳白色的楼房，是由清华大学建筑设计院设计的，这里有花园似的厂房，造型别致的食堂和舒适敞亮的宿舍，还有设施齐备的网球场、篮球场。生活和工作在这里的建设者们，用自己的双手开发着大山里的资源和宝藏，也同时营造着舒适美好的家园。

据了解，这座水电站是在崇山峻岭中穿山打洞引来山那边塔卡河的水到这里建成的一座容量为16.2万千瓦的大电站。穿山引水，引水隧道总长4.66公里，这不又是一个已经变为现实的神话么？

从铁厂河电站溯流而上，只见山谷中一道100多米高、130多米长的水坝，拦蓄成了一片更为壮美宽阔的湖面，这片湖水延续一公里多长，湖水清澈透明，蓝天白云倒映在水中。那是中铁十四局五一桥水电站的蓄水池。隔湖相望，湖那边中式建筑的五一桥水电站，红柱黑瓦，雕梁画栋，翘角飞檐，仿佛凌空飞架在水面上，直让人觉得那就是天宫瑶台！

想当年，湍急的九龙河水野马般的在这高山峡谷中奔腾咆哮，两岸高耸的悬崖峭壁鸟飞不过，行走其间，须得随时提防从天而降的山间飞石，哪能像现在这样坐着汽车怡然自得的观赏风景啊！

再回到华丘村下面的

溪古大坝来吧。这座大坝拦蓄的水量将达到几亿、甚至几十亿立方米，如此巨大的水库在高原上实属罕见。它所形成的人工湖环绕在九龙城外的崇山峻岭之中，形成水绕着山，山连着水的奇观。一条环湖公路已经建成，它不仅是连接九龙县城周围乡村的交通要道，更是一条环湖游览的景观大道。这片人工湖，它将成为甘孜州一片最大的湿地，对改善干旱少雨的高原干燥气候将起到很好的调节作用。啊，今日的九龙，山在变，水在变，就连气候都在变！

如今的九龙城，已经变成了一座花园城市，吸引着无数的外地游客前来观光旅游。这里不仅有千百万年来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伍须海、猎塔湖，还有近十年间人力创造的山水风光。这里的绿水青山，正在变成金山银山! 华丘村山坡上的那棵古老的柏香树，你不就是最好的见证吗？（秦素华）

关键词: 九龙河隧道九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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