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个春天，外婆更老了。春节时分，感觉还能每顿一大碗米饭，今天满桌的菜却只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高兴是真高兴。缺了牙的嘴乐得合不拢，只一个劲给坐在旁边的重外孙夹菜，一遍又一遍地问：一一，你上几年级了呀？”老老（入乡随俗，湖南多地对曾祖辈的叫法），我上四年级了呢，您今天都问了我三遍啦”。元旦前夕，外婆从入住了三年的养老院回到家来。三年没回来了（疫情期间养老院封闭式管理）。老人家一回到家，默默地听着姨妈
过了个春天，外婆更老了。春节时分，感觉还能每顿一大碗米饭，今天满桌的菜却只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高兴是真高兴。缺了牙的嘴乐得合不拢，只一个劲给坐在旁边的重外孙夹菜，一遍又一遍地问：“一一，你上几年级了呀？”“老老（入乡随俗，湖南多地对曾祖辈的叫法），我上四年级了呢，您今天都问了我三遍啦”。
元旦前夕，外婆从入住了三年的养老院回到家来。三年没回来了（疫情期间养老院封闭式管理）。老人家一回到家，默默地听着姨妈数给她听，周围的老伙伴，谁谁下不了地了，已经不在了。当说到比外婆年长两岁的姑姑前几个月已经去世（外婆父亲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旧时大家庭，第四房太太所生）。外婆沉默许久，低声说了句：“是应该要去看看的”。
一辈子操劳到老，外婆像一盏燃烧殆尽的油灯。生怕麻烦了别人哪怕是儿女一点点。就连我回来去看望时，带的一点吃穿用度，或者接她出去吃一顿饭，都生怕我花了钱，想方设法要用为数不多的养老金给我“补贴”回来。每次我还只能顺着她的意假装收下（不然她会生气），然后再偷偷地添上一些，交给母亲，让她代交一些养老院的杂费。
走进外婆房间，看见那个七十年代的木头小床还在。这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高中时我在外婆家住了将近两年。因为当时父亲生病，母亲一个人无暇顾及我，外婆就义无反顾地承担起了照顾我生活的担子。那时走读生起的早，那是已是接近古稀之年的外婆，天不亮就起床，烧炉子，烧上满满一大壶开水，给我倒上热气腾腾的一大盆洗脸水，甚至连刷牙水都很贴心地给我调成了不冷不烫的温水，牙膏更是已经端端正正地挤好。早餐多是热气腾腾的面条，外婆亲手擀的面，或者是自己包的饺子馄饨，再就是各种馅儿的包子花卷或者是烧卖，每天都不带重样的。有时走到学校后我会发现书包侧面的兜里是热热的，原来是外婆偷偷在里面放了一把早晨刚煮好的鹌鹑蛋。现在回想起来，从心底感觉都是暖的。
是的，外婆的一生，就是那种典型的中国北方典型劳动妇女的一辈子。我曾经比较过，极具代表性就是我的外婆和奶奶（娭毑）之间的区别。因为外公外婆是典型北方人（河北、苏北），而爷爷奶奶是土生土长的长沙市人。所以，同样都是辛勤简朴饱受苦难的一生，北方与南方妇女的区别在我身边体现的淋漓尽致。我的奶奶（娭毑），典型的南方人，身材瘦削矍铄。操劳一辈子，养大儿女接着又负责带大十几个孙辈。八十几岁时在家里还不歇气，屋内屋外收拾的一尘不染，每天搭着凳子也要搞卫生。而作为典型北方女性的外婆虽同为勤劳，却表现形式更为丰富。基本的工作和家务操持不用说，每年入冬前必备动作：自己纳鞋底做一家人的棉鞋，织毛衣；制作做各种面食点心（想起每年过年前，外婆都要忙上好一阵子，包饺子，做包子，炸面片、烙大饼，拉馓子，做各种荤素卤菜以及十二生肖的面食）。更有一点要提的是，以前北方的男性很少参与家庭劳动，更多的负责主外，家务很少插手（至少在我家是这样），所以同样都是勤劳的贤妻良母样本，外婆这样的北方老太太更加传统和纯粹一些。更有见到很多湖南老太太，有个性的居多一些，比如喜欢抽烟嚼槟榔（没有任何歧视，只阐述不同，不涉及好坏），而在北方老太太身上却鲜少见到。特别是外婆这样的北方妇女：一辈子围着工作和家庭转，她的世界唯独没有“自我”二字。尚有能力之时，她的世界只有丈夫，孩子，孙辈；油尽灯枯之际，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能给任何人添麻烦”。
时光何止是匆匆呐。想起以前总有人问我为什么喜欢摄影，是想揽获大奖吗？我笑而不语。其实，我摄影的目的，只是希望让这世间的爱与感动的瞬间，能够留下得多一些、久一点而已。
2022年，外婆已步入89岁高龄。看着曾经高大的背影逐渐佝偻老去，心里很舍不得。唯有多多陪伴，将来方能不后悔。此生之爱与传承。
愿山河无恙，愿国泰民安。
愿感动与爱，还有你们，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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