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第41卷,汉纪三十三汉光武帝建武五年(己丑,公元29年)【原文】耿复追张步,步奔平寿,苏茂将万余人来救之。茂让步曰:以南陽兵精,延岑善战,而耿走之,大王奈何就攻其营?既呼茂,不能待邪!”步曰:负负,无可言者!”帝遣使告步、茂,能相斩降者,封为列侯。步遂斩茂,诣耿军门肉袒降;【译文】耿又追击张步。张步逃奔平寿县,苏茂率领一万余人前来援救。苏茂责备张步说:以南陽军队的精锐,延岑的勇敢善战,
《资治通鉴》第41卷,汉纪三十三
汉光武帝建武五年(己丑,公元29年)
【原文】
耿复追张步,步奔平寿,苏茂将万余人来救之。茂让步曰:“以南陽兵精,延岑善战,而耿走之,大王奈何就攻其营?既呼茂,不能待邪!”步曰:“负负,无可言者!”帝遣使告步、茂,能相斩降者,封为列侯。步遂斩茂,诣耿军门肉袒降;
【译文】
耿又追击张步。张步逃奔平寿县,苏茂率领一万余人前来援救。苏茂责备张步说:“以南陽军队的精锐,延岑的勇敢善战,耿却击败了他们。大王为什么靠近并攻击耿的阵地呢?您既然征召我,就不能等待吗?”张步说:“惭愧惭愧,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刘秀派人告诉张步、苏茂,能诛杀对方而投降的,封侯。于是张步杀了苏茂,到耿军营门前,露出臂膀投降。
【解析】
上面这段材料可谓是道尽人性的猜忌与善变。
咱们先说说这个苏茂是何许人也。
他原先是绿林军下的将领,跟着更始帝的。
后来更始帝被赤眉军消灭,又跟着朱鲔一起投降刘秀。
可见在这段材料之前苏茂是刘秀麾下的将领,奈何因为出身以及与刘秀团队中正儿八经的嫡系、河北系、幽州系搞不到一起去,于是在刘秀称帝第二年叛变并投靠梁王刘永。
随着刘秀对刘永发动攻势,后者扛不住节节败退,苏茂也数次被刘秀军打得大败亏输,但手中尚且又万余兵力,不容小觑。
此时,刘秀开始打击盘踞在齐地的张步,后者联系苏茂两家联合对抗刘秀。
只不过,张步还没有等到苏茂到来,耿弇发动攻击,张步被打崩溃,在逃往途中遇上率兵前来救援的苏茂,于是发生了上面这段材料。
本来两个失意者此时最佳的决策就是联合起来,但为什么张步会把苏茂给杀了?
表面上刘秀的一封诏书激化了矛盾,但此时分析两人心理,恐怕就算没有这个诏书,大概率也会出问题。
咱们先来说说苏茂。
苏茂本就是刘秀手下,后来叛变。
一般情况下,他想投降,刘秀接受难度不小,就算不杀他苏茂恐怕荣华富贵也不太可能。
此时,刘秀说只要杀了对方就能封侯,毫无疑问是给苏茂一个希望,尤其是苏茂连战连败的情况下。
此时的苏茂看张步,方被刘秀击败,兵少、势弱,而自己带着几万人过来,杀起来张步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再来说说张步。
严格来说,张步对刘秀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并非是不能投降。
刘秀开出来的条件价码,张步完全可以接受,只是需要一个投名状而已。
此时的张步再从他的角度去看苏茂。
这家伙以前跟过更始帝、朱佑、刘永,这些人都没啥好下场(朱佑投降刘秀),会不会是个灾星?
联想到自己联合苏茂,兵力这么多也被刘秀击败,你猜张步会不会有点什么想法。
注意,上面是从张步、苏茂各自的角度去看刘秀的招降书,两边都有需求。
但这个东西换个角度看就很恐怖了。
即,张步能看到苏茂的需求,而苏茂同样也能看到张步的需求。
最后满足需求都必须要干掉对方,那么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有多高。
苏茂说,张步你放心,我不会拿你的人头去换富贵。
张步信吗?
同理,张步说这个话,苏茂信吗?
所以,只要有一人想杀对方投降,那么两人必然会爆发火拼。
只要有一个人怀疑对方要拿自己的脑袋换富贵,恐怕也会先下手为强。
更何况张步、苏茂原先并没有合作基础,互信根本也谈不上。
所以,刘秀的招降诏书加速了两人火拼的过程。
【闲扯】
刘秀这诏书后世曹操也用过两次。
官渡之战后,袁绍病逝,曹操想攻河北,本来内讧的袁家三兄弟立马联手抵抗。
后来还是有人给曹操出主意,只要咱们一退,袁家三兄弟必定大打出手,果然。
再就是,袁家剩下的两兄弟跑到辽东公孙度的地盘。
曹操想顺势打辽东,结果又有谋士建议,不要去打,这袁家两兄弟是耐不住寂寞的货。
只要辽东的外部环境松懈一些,公孙康必定会和袁家两兄弟爆发矛盾,到时候,不用曹操出手,自然会把袁家两兄弟的脑袋送上来,果然结果也是如此。
人性这个东西经不起考验,面对利益时是如此,尤其是面对只有独一份利益的时候。
我想要,你也想要,又不想让,怎么办?
那就只有先下手为强,但还有种情况最恶劣,对方也先下手,只不过先对你下手让你出局。
所以,在这种有限利益的零和博弈下怎么办?
对参与方各种提防?防范?这个只是最基本的。
但还有一种可以尝试的方法,即威慑与谈判。
就好比说,参与方你就和对方,利益就一个,不是你就是他,
现在你们俩竞争,赢不赢你不清楚,但你可以和对方谈。
这次让你或让他,但作为交换条件,得到的人下次必须为对方帮忙一次,如果不行那就争吧,到时候谁都别好过。
但凡是有点脑子或懂规矩的人,都能接受这个条件。
就好比说苏茂和张步,他们联合在一起肯定是打不赢刘秀,最后还是要完蛋。
现在,如果套用这个策略,那就两人商量好,一人帮着另一人去主动投降,主动投降的要帮被绑的人说话,如果被绑的人不幸被杀了,那么剩下那个人就照顾对方家小,两家通婚。
基本上可以这样说,两人采用这个策略,大概率两人都能保存下来。
但人性就是只想承担好处,不愿意承担风险。